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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和造假”— 英国哲学家挑战西方当代艺术权威

已有 7364 次阅读  2015-04-26 16:39
“谎言和造假”— 英国哲学家挑战西方当代艺术权威
发表:2015-01-31 09:34阅读:936
“谎言和造假”— 英国哲学家挑战西方当代艺术权威

 

伯乐山翁按:去年12月,英国著名当代哲学家和美学家罗杰·斯克鲁顿(Roger Scruton)特地在主要受众是“阳春白雪”文化人阶层的BBC 4台,就现代艺术发展到今天的状况发表演讲,题目是:《现代主义是怎样被一味追求“震惊”而陷入困境的》。下面的中文稿,是根据126BBC新闻杂志整理刊登的原文翻译的(译者:晧宇)转发给有兴趣的网友参阅。

有希望对照原文的,可点击下面的链接网址:

http://www.bbc.co.uk/news/magazine-30343083

 

 

How modern art became trapped by its urge to shock

代主义是怎样被一味追求“震撼”而陷入困境的

英国当代艺术家戴米安·赫斯特的“名作”——福尔马林泡鲨鱼 

  世间只有两种“非事实”——谎言和造假:撒谎的人说的是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而造假的人则是在造假一刻,做着连自己可能都已信以为真的事。 

  每个人都有撒谎的能力;也就是说有能力说出旨在蒙骗他人的话。然而,虚伪和造假,相对来说技术难度就要高得多。要想成为成功的伪君子和造假专家,多数时候不但需要让普罗大众信以为真,而且需要造假人本身都信以为真方可。扯谎者在谎言被揭露时或许会假装惊愕无比,但这区区表演不过是谎言的自然延续,是谎言一部分。造假则不然。当造假者被揭露时,惊愕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他在成功造假过程中,已建立和培植起一个对他完全拥有信赖感的群体;而他也已俨然成为这信任群体的一员。 

人不分老少均多少有些撒谎的经验,因为这是人类有时用来逃避行为必然后果必需的有效工具。尽管如此,多数负责任的家长,认真教育自己孩子的第一件事总是“人不要撒谎”。从这一层面看,造假与撒谎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一是自然必需元素少得多,二是技术难度高得多,何况前者可以从概念上被升级到文化层面,成为一个特定时期文化的缩影。举例来说,古希腊的《荷马史诗》和中世纪英国批判文豪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中描写造假的成分就相对很少;反而是到了莎士比亚时代,诗作和剧作中的造假元素就越来越多。

莎翁名剧《李尔王》中两个“坏姐姐”形象就是非常典型的造假专业户;二人虽然蛇蝎心肠,却能以虚情假意赢得父王宠爱。问题是,从人性角度来分析,她们并未真正主观意识到自身的恶毒与阴险,否则她们不可能做出最终的“邪恶”行为。而《李尔王》故事的真正悲剧就在于,正直善良的妹妹反而最终被虚伪邪恶驱逐。

造假者或伪君子的最终目的是通过改头换面,最终占据社会上原本天经地义属于他人的合法位置又好比法国十七世纪剧作家莫里哀笔下的“塔尔杜夫”——《伪君子》;塔氏通过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的虔诚教徒表演,最终反客为主、掌控别人家族的财产。与莎翁剧中人物相仿,莫里哀笔下的伪君子并非简单的虚伪,他们成功地通过精神分裂法,将自己重塑成新人,自塑为一个可以随时把谎言和幻像当真的全新人格。

塔尔杜夫的虚伪是假装宗教圣人的虚伪。随着十九世纪宗教在西方世界的全面衰变,一种新的虚伪便开始不知不觉地取而代之浪漫主义的诗人和画家们为表示对宗教精神枷锁的反抗与不屑,开始向艺术讨求拯救人类灵魂的秘方。他们开始笃信艺术家们天生的高尚与纯洁,一种与生俱来的可以通过艺术创造超越人性和人本的天分,一种可以打破一切常规而实现全新体验的天分。艺术也因此被变成一个可以超越人类低俗自我,并通往认知天堂的神圣之门。 

于是,追求与众不同和是否具有独创性,便开始成为衡量艺术真实与虚伪的标准。尽管哲学理论上很难准确定义出“不同”与“独创”,但具体实例还是有不少的:比如说提香、贝多芬、歌德、包德烈,等等…… 这些艺术大师们的例子告诉人们,要想真正作到独创,作到“新”与“异”谈何容易。虽然人间的确曾经不时出现一些像林保德和莫扎特这样的天才诗人和音乐家,但“新异”和“独创”绝非任何人可以每每信手拈来之物。独创的“新”和“异”是需要多年苦学清修,千锤百炼,最终才能从熟生巧过程中逐渐升华和提炼而获得的。 

  • 罗杰·斯克鲁顿是英国作家、哲学家和美学家
  • 他的上述批判性论述2014年年末在BBC英国广播公司4台的《观点》栏目播出后引发了学术界的一场争论

也就是说,要真正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独创性”或自成一派的艺术家并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情,更不是随便哪个人拍拍脑袋就可以做到的。诚然,在我们存在的这个已经把艺术推崇到近乎神圣文化高度的社会里,孰人若能被冠以“独创”,便可往往旋即名利双收。正因有此般巨大的诱惑和动机,混入艺术界的“伪君子”和“造假者”也就自然数不胜数、源源不绝了。当今,特别是艺术家和艺术评论家们合作行骗的事例就更加比比皆是。所谓的艺术家们刚刚自我打扮成“独创者”,马上就会有以前卫艺术绝对权威自居的艺评家出来,对前者的创新、突破与贡献大赞特赞,最终双双从中牟取巨大名利。

正是依靠上述这种巧妙配合,杜尚有名的“小便池”便成了现代艺术家们的标准公式和经典范例。艺评家们也一拥断言,现代艺术原本就应该这么个“独创”法。对他们来说,任何人凭空想出个怪点子,只要他有胆把这点子陈列在公众面前并冠名为“艺术”,再有评论人附和,那这“独创”的皇帝新装就成了。从安迪·沃霍尔的“Brillo”硬纸盒,到戴米安·赫斯特的福尔马林泡鲨鱼,这些骗局的例子实在数不胜数。在每个骗局中,评论家们就好象一群围着一只完美无瑕鸡蛋唧唧喳喳赞美不休的母鸡。最终,谎言重复一千遍,虚伪假冒品已然被主流社会接受为堂而皇之的艺术经典。这种集体造假的潜动力和能量之大令人瞠目。如今英国年度的特纳现代艺术奖每年都会由所谓权威艺评家隆重推出某某人的当选作品为现代艺术的最新瑰宝,因为若没有这些所谓权威的鼓噪,绝不会有任何头脑正常的人把那些获奖展品当作真正的艺术品。

实际上,像杜尚“小便池”这样的所谓独创品也只能独创一次,后人再不断以雷同方式重复这种“独创”便完全失去任何意义和价值——就好比不断重复一段好笑话,最终留下的只能是无味与无聊。正因如此,唯“独创”、“原创”、“新”和“异”不屑的这一造假邪教很快就陷入了自己划设的难以避免的重复怪圈。旧的造假需要新造假来自圆其说,以至于最终除了坚信摆在人们面前的造假品才是“真艺术”的理念外,其他一切的人类思想、道德、原则和理念都可以随时随意修正篡改。终于,一切糟粕皆称艺术,而所谓艺术实际上已什么也不是了。

作为今世普罗大众,我们也应扪心自问,为何这造假的“独创”邪教竟能如此蛊惑人心,占据了人类文明的上层建筑——主流艺术界?为何如今天底下适逢博物馆、美术馆和画廊,几乎不分大小,不论公私,均把这些邪物奉若圣品?早期追求现代主义的艺术家们——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和舒恩堡,诗人埃利特和庞德,画家马蒂斯,建筑家卢斯等等,所作所为都出于不满当时的主流大众艺术鉴赏力和品味已腐化,庸情俗调已占据高尚的艺术殿堂的忿忿:流行乐腐蚀了古典乐的和谐美;具像画被照片取代;韵律和节拍沦落为耶诞卡上的玩物。对他们来讲,摆在麻木无知和无暇思考众生面前的一切艺术都在腐化朽烂。 

现代主义的初衷于是乎就是要从这普世的虚情假意中拯救那一丝艺术的真诚、脱俗和必需竭尽苦功方能获得的珍贵。没人质疑当年那些现代主义前卫们当之无愧的名号,以及他们完成和实现理想并为后人留下在现代社会新环境中敢于捍卫人类和人性精神与良知的贡献;他们是维系人类文化和文明血脉的范例。然而,当今的所谓现代主义艺术舞台早已沦陷,被造假惯犯们攻陷和占领;通过苦作勤修来维系文明与文化的艺术家天职已经被放弃:与其像毕加索那样毕生辛勤作画而最终从摸索到一条自身从具象通达抽象与立体的艺术道路,骗子们只需给蒙娜丽莎加撇小胡子便大功告成。

最具讽刺的事实是,现代主义原本兴起于对虚情假意和庸俗大众艺术的抵制和唾弃。现代主义的初衷是驱逐假艺术,让艺术重新体现真情实意和现代生活的现实。也许正因为如此,人们已经有意无意地接受了“真正”艺术必须具有“挑战性”,必须敢于“怪”,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和“一鸣惊人”,必须能“刺痛”大众的感知。然而,这种一味追求所谓“怪”和“刺激”行为的结局是,大众已经最终见怪不怪,已经对“福尔马林泡鲨鱼”之类的“杰作”具有了免疫力所谓艺术家今后若想重复那条死鲨鱼给公众感官一度带来的些许刺激与阵痛,必须“独创”出比泡鲨鱼还要荒怪无耻的骗局。

当然,造假者和伪君子们如果没有帮凶与协从也是难以每每得逞的。伴随骗子们周边,总会有一群现代主义的艺术评论家和鉴赏专家们。他们的职能就是随时随地向公众灌输为什么在美术馆大厅参观一堆胡乱摆放的砖头和石子,倾听每个装置中播放的噪音,或是看着尿罐子里浸泡的十字架不是浪费时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为证明虚伪的正确,他们开始在艺术界拉帮结派、相互吹捧、排斥异己,最终目的是成为理所当然前卫艺术的“潮流引领者”。这也就是当今所谓的现代艺术权威阶级一群垄断和占据了公立和私立艺术上层建筑和艺术界话语权的“独创精英”。从公立国家艺术基金到权威艺术学府,他们相互吹嘘、奉承的惯用词无外乎“独创”、“突破”、“创新”或“自成一派”等等。他们垄断了国家的公共艺术财源,以没有正常人愿意摆放在自己客厅的虚伪艺术来骗取巨额财富。而现代主义最初追求的真诚与脱俗,结果却以莫大的虚伪和骗局告终。 

如果对虚情假意的反抗以更荒唐的虚伪结局,我们又能如何找到真正艺术呢?莎翁云“先真于己方真于人”。捷克****先驱哈维尔呼吁人们:“要诚实的活着”。前苏联作家索尔尼琴说:“让谎言公诸于世,但我绝不重复谎言。”我们是否应该认真对待和遵循上述哲言呢?这将是我在今后两轮美学理论探讨会上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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